桥坡上的心跳:当车把沁满汗水
脚蹬触地的瞬间,我盯着桥头那道缓缓升起的弧线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车胎碾过桥面接缝处的砂砾,发出细碎的 "咯吱" 声,像在为即将开始的较量预热。右手下意识攥紧车把,指腹已经能摸到前一晚下雨残留的潮气,心里清楚,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另一种湿滑覆盖。
跨上单车的刹那,链条轻轻 "咔" 地一声卡入齿轮。我深吸一口气,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,带着点咸腥味钻进鼻腔。这是杨泗港大桥最常见的问候,却在此刻变成了无形的压力 —— 风是助力也是阻力,谁知道爬坡时它会站在哪一边。调整好坐垫高度,眼角余光瞥见非机动车道上穿梭的电动车,它们无声的疾驰更让我心跳加速,赶紧把脚稳稳踩在踏板上。
坡道起步的瞬间,肌肉立刻绷紧了。齿盘沉重地转动起来,每蹬一圈都像在撬动一块不肯挪动的巨石。膝盖传来熟悉的酸胀感,才不过十米,小腿肌肉已经开始微微颤抖。我刻意放慢呼吸,试图用鼻吸口呼的节奏稳住节奏,但坡度渐陡的桥面根本不给喘息机会。汗水比预想中来得更快,先是额角沁出细珠,顺着太阳穴滑到下颌,滴在车把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。
"吱 ——" 后方突然响起电动车的鸣笛,我本能地向右靠了靠。气流带着一阵风擦过左臂,骑车人喊着 "借过" 飞驰而上,留给我一个轻松的背影。嫉妒和焦虑同时涌上心头,手心里的汗已经让车把变得滑溜溜的,不得不重新调整握姿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 "手心冒汗",不是夸张的修辞,是实实在在的生理反应 —— 汗液顺着掌纹渗进车把纹路,稍一松懈就有打滑的风险。
风突然变了方向,从侧面横切过来。衬衫被吹得贴在背上,冰凉的布料裹着不断渗出的汗水,形成诡异的冷热交织。我死死盯着前方二十米处的桥柱,把它当作第一个小目标。桥柱上的黄色油漆在阳光下格外刺眼,像一面面微型旗帜在挑衅。"就到那里," 我对自己说,"到了再看下一步。" 链条发出 "咔咔" 的抗议声,仿佛在抱怨这样的强行坚持。
肺部开始灼烧,呼吸声粗得像破旧的风箱。每一次吸气都觉得不够,喉咙干得发紧,只能小口抿着唾液润喉。视线有点模糊,汗水流进了眼睛,涩得发疼。我使劲眨了眨眼,看见桥面在阳光下泛着白光,仿佛永远没有尽头。旁边步行道上有情侣依偎着看江景,女孩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,与我急促的喘息形成荒诞的对比。他们脚下的平坦,是我此刻最奢侈的渴望。
当第一个桥柱终于被甩在身后,我几乎要瘫软下来。但眼角立刻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—— 那道黄色的护栏接缝。双腿像灌了铅,每一次踩踏都伴随着肌肉纤维的细微呻吟。突然想起看过的骑行技巧,试着站起身稍微离开坐垫,让身体重量帮助发力。这个动作带来短暂的缓解,却让平衡变得更难掌控,车把在汗湿的手掌间轻微晃动,吓得我赶紧坐回原位。
风再次袭来,这次带着明显的推力。后背的衬衫被吹得鼓起来,像张开了一面小小的风帆。意外的助力让齿轮转动突然轻快了些,我趁机加速蹬了几圈。桥面的坡度似乎也缓和了一点,呼吸终于能跟上节奏。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,痒得钻心却腾不出手去擦。就在这时,眼角瞥见远处的桥顶 —— 不是幻觉,那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弧线真的开始向下倾斜了!

最后五十米变得异常漫长。每蹬一圈都要调动全身力气,膝盖的酸胀变成尖锐的疼痛,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和链条的摩擦声。手心的汗水已经饱和,车把湿得能映出模糊的影子,只能用指根死死扣住车把边缘。风里突然传来海鸥的叫声,抬头看见白色的身影掠过江面,那一刻竟生出莫名的勇气。我低下头,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踏板上,任由汗水模糊视线。
前轮终于碾过桥面最高处的接缝,"咯噔" 一声轻响,像在宣告胜利。我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,胸口剧烈起伏着,贪婪地吸入带着水汽的空气。风从正面吹来,掀动汗湿的刘海,带来久违的凉爽。回头望去,那道刚才让人生畏的坡道静静躺在身后,电动车依然在穿梭,情侣依旧在散步,一切都没变,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。
下坡时车轮与桥面摩擦出 "沙沙" 的声响,轻快得像音乐。我松开紧握车把的手,发现掌心的汗已经汇成小溪,顺着指缝滴落在路面。手腕转动时,关节发出轻微的 "咔哒" 声,却一点都不疼。江风灌满胸膛,刚才的紧张和疲惫随着汗水蒸发在空气里,只剩下一种奇异的轻盈感。原来所谓刺激,就是在快要放弃时多蹬的那一圈;所谓紧张,不过是身体在为突破极限积蓄力量。远处的江面波光粼粼,像撒满了碎钻,而我知道,是手心的汗水和桥坡上的心跳,让这片风景有了不一样的重量。